
再谈美国政治市场的有效性
作者:赵晓
在2016年川普胜选时,中国有学者提出,川普的上台,是因为美国碰到了全球化的挑战,找不到北了,两党互相责备对方,致使川普上台,所以是传统两党机制失效,也是美国政治危机甚至国家困境的表现。
这个观点有其道理,但过于简化了川普上台背后的复杂原因,也因此不能看清美国的政治生态以及美国政治市场的有效性。
以下试从几个角度分析这一问题。

一、川普上台的背景:全球化与社会撕裂
1. 全球化的挑战:利益分配的不平衡
全球化在为美国带来经济增长的同时,也加剧了内部的不平等:
制造业空心化:大量中低端制造业岗位流失,特别是在“铁锈地带”,造成蓝领工人群体的不满。
财富分配失衡:全球化的红利更多流向了资本和高技能劳动力,而传统中产阶级感到被边缘化。
这种不平衡使得一些选民感到被“遗忘”,川普以“反全球化”的旗号崛起,成为他们的代言人。这当然不是两党机制本身的问题,的确是全球化给西方社会带来的共同挑战。
2. 文化与价值观的冲突
除了经济问题,文化认同也是川普上台的重要背景。
移民与多样性:大规模移民和多样化社会引发了一些传统选民的焦虑,认为自己的文化和身份受到冲击。
政治正确与“沉默的大多数”:一些人对主流精英推动的“政治正确”感到反感,认为自己的声音被忽视。川普直言不讳的风格让这些选民找到共鸣。
这种文化撕裂加剧了美国社会的分裂,也使得选民更倾向于支持“颠覆性”候选人。

二、两党机制左右互搏的作用:失效还是缺陷?
1. 两党互相责备:治理效率下降
两党政治的确在川普上台前表现出治理效率的下降:
党派对立加剧:两党在主要政策上互相否决,国会陷入“立法瘫痪”,无法有效回应选民关切。
责任转移:两党将问题归咎于对方,未能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,导致民众对政治精英的信任下滑。
川普的崛起,正是选民对传统两党体制的不满的一次“投票抗议”。
2. 机制失效还是正常运转?
然而,断定两党机制“失效”并不完全准确:
机制的弹性:川普的上台恰恰反映了美国民主制度的弹性——选民通过合法途径表达不满,推动了政治格局的改变。
危机中的修复:川普执政期间,两党在某些议题上达成了共识(如对华强硬政策),反映了民主制度的自我调节能力。
因此,川普的上台更像是美国政治的一次“调整信号”,而非“崩溃信号”。

三、美国的危机还是重塑?“川普现象”的双重解读
1. 危机的体现
社会分裂的加剧:川普以极化的言论激发了选民情绪,使得两党和社会分裂更加显著。
对民主传统的冲击:川普对选举制度的质疑和对媒体的攻击,被一些人视为对美国民主制度的潜在威胁。
2. 重塑的体现
精英政治的反思:川普的上台迫使两党重新审视自己的政策。例如,民主党在拜登时代更加强调蓝领阶层利益,推动基础设施建设。
民意的重新表达:川普现象让“沉默的大多数”的声音被听到,迫使精英阶层重新调整议程,甚至还带来了精英的转向(如马斯克现象)。

四、两党机制在川普之后的表现:危机还是延续?
1. 两党机制仍具韧性
尽管川普的上台暴露了美国政治体系的缺陷,但两党仍然能够在某些关键领域实现协调。例如:
对华政策的延续性:从川普到拜登,两党都将北京视为战略竞争对手,这表明两党在关键议题上仍能达成共识。
对华政策的互动性:川普的强硬对华政策影响到拜登,令其无法“走软”。而拜登对“群”的修复,又相当于为川普二期铺路搭桥。
民主制度的合法性: 2020年大选尽管争议不断,但权力交接最终得以和平完成,证明美国制度的弹性。
2. 未来挑战依然严峻
两党机制并未完全解决内部问题:
党派极化:两党在文化、经济和外交等领域的对立日益加深,使得政策执行更加困难。
信任危机:民众对政府和政治精英的信任仍处于低位,未来可能进一步加剧政治危机。

五、总结:“川普现象”究竟是危机信号,还是美国政治有效性的正常体现?
在我看来,川普上台既是美国社会深层次问题的体现,堪称两党机制运转过程中的一种“非常规输出”,但仍在正常且有效机制之中。
这种现象,不能简单地归结为美国国家找不到北甚至是政治崩溃的标志,而更像是全球化和社会撕裂背景下的一次“政治地震”,而面对地震,美国精英仍能以实事求是的态度,寻求解决出路,而美国传统的两党机制并未失效,只是需要更多时间和改革来适应新的挑战而已,而就过去八年表现来看,美国显然已经触底反弹、强势回归。
川普的崛起,就像美国政治生态中的一次野火,烧得猛烈,却也留下了重塑的契机,仍是森林调节的一部分。这场火提醒我们,民主制度的核心就在于回应民意,而不是掩盖矛盾(哪怕是地震级的)。
美国的两党跷跷板虽有摇晃,但它的弹性让它至今也没有翻倒。这,恰恰是最值得东方学者思考与学习的地方。

